《教書、教育》(十)

【知識分子和醫生】
「教書」和「教育」分道揚鑣,
產生了不少我們需要研究的課題,例如
1.  甚麼是「知識分子」?如何定義?
2.  如果沒有可能、亦沒有需要全民皆「知識分子」,
     一個社會需要多少「知識分子」?
     能夠培養出多少比率的「知識分子」?
3.  如果「知識分子」對社會這麼重要又不容易大量生產,
     以免出現「空談、離地、沽名釣譽、推卸責任」,
     甚至埋沒良知,為虎作倀、為禍社會的「偽知識分子」,
     那麼大學生產「知識分子」時應如何「把關」[質素檢定]?
4.  社會是否也需要培育市民對「知識分子」這個行業的尊敬?
5. 「知識分子」之中也會有敗類,也會有人變質,應該如何制裁?
這幾條問題,如果將「知識分子」換作「醫生」來表達,
也許會比較容易理解:
1 .  甚麼是「醫生」?如何定義?
2 .  如果沒有可能、亦沒有需要全民皆醫,
      一個社會需要多少「醫生」?
      能夠培養出多少比率的「醫生」?
3.   如果「醫生」對社會這麼重要又不容易大量生產,
      以免出現可能為禍社會的「赤腳醫生」,
      那麼大學生產「醫生」時應如何「把關」(質素檢定)?
4.   社會是否也需要培育市民對「醫生」這個行業的尊敬?
5.  「醫生」中也有敗類,也會有人變質,應該如何制裁?
北宋邵雍《漁樵問對》一文中,曾經指出這個毛病:
樵者問漁者曰:
「人所謂才者,有利焉,有害焉者,何也?」
漁者曰:
「才一也,利害二也。有才之正也者,有才之不正者。
    才之正者,利乎人而及乎自身者也;
    才之不正者,利乎身而害乎人者也。」
曰:「不正,則安得謂之才?」
曰:「人所不能而能之,安得不謂之才?
聖人所以惜乎才之難者,謂其能成天下之事而歸之正者寡也。
若不能歸之以正,才則才也,難乎語其仁也。
譬猶藥之療疾也,毒藥亦有時而用也,可一而不可再也。
疾愈則速已,不已則殺人矣。
平藥則常日用之可也,重疾非所以能治也。
能驅重疾而無害人之毒者,古今人所謂良藥也。」
《易》曰:大君有命,開國承家,小人勿用。
如是,則小人亦有時而用之。時平治定,用之則否。
《詩》云: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。其小人之才乎?」
樵者謂漁者曰:
「國家之興亡,與夫才之正邪,則固得聞命矣。
    然則何不擇其人而用之?」
漁者曰:
「擇臣者,君也;擇君者,臣也。賢愚各從其類而為。
    奈何有堯舜之君,必有堯舜之臣;
    有桀紂之君,而必有桀紂之臣。
    堯舜之臣,生於桀紂之世,猶桀紂之臣,生於堯舜之世,
    必非其所用也。
    雖欲為禍為福,其能行乎?夫上之所好,下必好之。
    其若影響,豈待驅率而然耶?
    上好義,則下必好義,而不義者遠矣;
    上好利,下必好利,而不利者遠矣。
    好利者眾,則天下日削矣;好義者眾,則天下日盛矣。
    日盛則昌,日削則亡。
    盛之與削,昌之與亡,豈其遠乎?在上之所好耳。
    夫治世何嘗無小人,亂世何嘗無君子,
    不用則善惡何由而行也。」
自古以來,「知識分子」一向罕有,萬中無一。
如果不努力建設一個「批判平台」,
我們培育出來的所謂「知識分子」可能只是次貨!
【培養知識分子主義】
有一些在大學裡從事教育的人,
及一些未經深思熟慮、充滿理想和熱忱的學生,
比我們這些在中學裡從事教育的人更加喜歡發夢。
他們奉行一種所謂「培養知識分子主義」。
他們也許應該問一問自己:
大學是唯一培養「知識分子」的地方嗎?
培養「知識分子」是大學的責任嗎?
是否應該要求大部份大學教授都是「知識分子」?
培養「知識分子」是大學的唯一責任嗎?
是否應該要求所有大學畢業生都是「知識分子」?
如果是的話,如何執行?
如果不是的話,如果不能夠的話,
應該要求多少比率的大學教授是「知識分子」?
應該要求多少比率的大學畢業生是「知識分子」?
品質控制如何監管?誰來監管?
我們是否應該再深入探討:
單純傳遞知識的人是否「知識分子」?
利用知識去壓榨市民的人又是否「知識分子」?
我們是否應該再深入探討:
大學「應該」是甚麼?
大學是否「知識分子」可以混吉戀棧的地方?
為甚麼「知識分子」需要依附著大學?
如果「知識分子」認為自己需要或應該有好一點的生活,
那麼,需要抉擇的時候,他們可以放棄些甚麼?
我們應否有一所只培育「知識分子」的「書院」?
我們是否應該再深入探討:
讀科學而從未涉獵過科學歷史和哲學的人,
對科學的認識有多深入?
讀歷史而死背歷史知識,不懂得思考,
不懂得科學中的「假說/猜想」是甚麼的人,
算是懂得歷史嗎?
「知識分子」可以不懂得科學嗎?
「知識分子」可以死讀歷史嗎?
「知識分子」應該是「和理非非」嗎?
「知識分子」應該習兵法嗎?

兵法,儒者不可不習,
    此雖毒天下之事,而實仁天下之事;
    儒者不習,而顧使強武之人習之,得以肆行其不義,
    此天下之所以常亂而不治也。 (清。陸世儀)
從公眾圖書館裡頗多教育、哲學、文化的書籍出現
插角及用原子筆劃花的情況來看,
我們沒有理由相信從事這方面工作的人,
有大比率會成為「知識分子」。
從八十年代筆者在中文大學教育學院的經驗來看,
更加沒有理由相信從事「教學工作」的人,
有大比率會成為「知識分子」,選擇從事「教育工作」。
要想將幻想變成夢想,再將夢想變成理想,
不能單靠發夢、不能單靠口號。
培養知識分子是應有的理想,
但「培養知識分子主義」根本就是發夢,根本就是口號!
參考:《如何定義知識份子》